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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每天晚上我都做同樣的夢。在我的夢裡,我快速穿越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隧道,我要去見另一邊的人,已經遲到了。而每次我轉彎通過路上這些寬廣的彎道,我都會開車輾過一具身體,
但我沒有為了他停下來....

這部講述流行巨星 Celeste 崛起過程的電影,從她還是個小女孩時遭遇的校園槍擊事件開始講起,直到她沉寂後,藉由再一次槍擊案的成功復出...

 

先說喜歡的幾個小點:

 全片有口白有貫穿 ( 是綠惡魔 Willem Dafoe 喔! 或許可以將這個安排,視為要塑造來自惡魔的、地獄的口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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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人員表是在電影的中間,跟公路影像 ( 在這部電影中有特殊象徵性 ) 一起放的。( 不知道為什麼蠻喜歡這個處理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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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影的最一開始,是一部家庭錄像帶。

Celeste在1986年出生於美國,鑒於她父母的背景、教育程度和社會經濟地位,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成為雷根經濟政策的輸家。
拉丁文起源的名字,似乎是一個特別詩意的選擇,為她刻劃好了某種既定的命運和抵達它的方式
在Celeste成為一個大眾文化現象的多年前,就像一則人們總感覺他們早就知道了的軼事,她可能並不會被描述的如此特殊或是天才超群。然而,她確實有公認不尋常的東西,偶爾會吸引到老師和年輕的同輩們的注意。儘管那些曾否定了她的人後來認識到了她的聰慧,她實際上更是一個精明的女商人
最初的時候,她善良又文雅,而且至少自己創作歌詞,沒人可以把這些從她身邊奪走
在新的千禧年開始之初,她是13將要14歲。

這部家庭錄像帶中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一開始很容易被觀眾誤以為是 Celeste,但在後來的餐廳場警中,有被 Celeste 的女兒提到,那其實是 Celeste 的姐姐 Eleanor。
這裡或許是個暗示,原本她倆的命運不該最後走向如此,並且姐姐是兩人中在才華上更為出眾的那個。

若要為這部類似個人紀錄片的電影下個主骨,或許可以用「犧牲—誕生—重生」作為提綱。


另外,口白中刻意提及的Celeste父母的背景,為全片的處境奠定了基調。

《英雄:大屠殺、自殺與現代人精神困境》寫道:「在進入「現代性」(modernity)的這幾個世紀,勞工與社會連帶(social solidarity) 意識一直建立的制度開始逐漸崩壞,這是世界金融喪失現實感的掠奪過程。公共教育制度、醫療、公共運輸與福利制度是現代時期的物質遺產,勤勞的資產階級(bourgeois)與工廠工人矛盾結盟的成果,也淪為奉市場之神教條至上的犧牲品。」

也就是說,Celeste 從頭到尾沒有露臉的父母,並非實質的父母,而是象徵了一個大環境的動盪,為之後要探討的「人類大環境心理突變」鋪好了路。
這是一個在「市場神之教條」和網路時代的來臨下,恐怖主義、消費主義、虛無主義、快樂主義混亂充斥的時代。
而 Celeste,即是這個世代群體的縮影。

 

1999年  序幕 Prelude

作為序幕的校園槍擊案,取材自同樣發生於1999年的科倫拜校園槍擊事件。

法蘭克貝拉迪 於他的著作《英雄:大屠殺、自殺與現代人精神困境》中寫道:

「大屠殺兩年之後,紀錄片導演麥可摩爾發表了《科倫拜校園事件》(Bowling for Columbine),試著探討這個犯罪行為的社會背景。
這部影片的內容聚焦在:美國在外交策略與軍事行動上,有系統地使用暴力;在公開市場與網路上,很容易取得槍枝;美國社會沉迷於恐懼與軍事上的好戰精神,以及逐漸瀰漫在北美日常生活的暴力現象。
雖然麥可摩爾的論述頗具說服力,但只談到故事的一部分。因為它只專注在社會環境,對犯罪者的主體性(subjectivity)缺少獨特觀點,也就是一個人在人格養成期間,暴露在過度刺激的電子資訊環境中的精神病理分析,因為這些人是在虛擬世紀中成長的第一代,特別脆弱的一代。...

普遍的看法認為,長時間暴露在高度暴力的電玩中,可能會對像哈里斯與克萊柏德這樣的年輕人,產生敏感度鈍化(desensitization)的影響,但是這種只集中在電玩遊戲內容的粗淺觀察,並未考量到長期沉浸在數位環境所產生的認知與心理突變。其實不是遊戲內容,而是刺激本身,對親身體驗受苦與愉悅的敏感度,造成了鈍化效果

很清楚的是,不是每一個打電玩或受到電子刺激的人,就會變成大屠殺劊子手。在人類心靈突變的大趨勢中,大屠殺劊子手只是一個能被突顯的表現。」

也就是說,這件震驚全美的無差別殺人案,反應了不僅是一個人的痛苦,還是一個世代群體的創傷—成長於數位時代不可避免的情感疏離,還有使用暴力帶來的關注度,可以賦予長年被扁平化的人格一種權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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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 Celeste 是這場槍擊案唯一的倖存者,那時的她還纖弱、敏感,對他人的傷痛能夠同理,並且在獲救後,仍然保持對上帝的一點信心。

在醫院裡,Eleanor 對 Celeste 說:「我覺得如果是我,或許就死了,或是自殺了。我不認為我承受得住。
這是Eleanor命運轉折點的暗示,她終究不是 Celeste,不會選擇 Celeste 走上的路。而身為 Celeste 原本命運的替代品,她將如影子般永遠與 Celeste 緊緊相依,為這個名字服務。

而 Eleanor 做的歌 "Wrapped up",經由Celeste倖存者的形象包裝,很快地激起了全國對於這種感情的認同。

在製作人的建議下,Celeste把歌詞中的『我』改成『我們』,很快地,整個國家都與她的感情產生了共鳴
這不是她的哀慟,而是他們的;這不再僅僅是她的經驗,他們都宣稱他們也擁有。在接下來的一年內,這首歌成了這個國家的聖歌。
簡單來說,它很成功 ( it was a hit )。

所以在這種媒體即是權威的環境之下,重要的不是它是否神聖、私人,而是它很成功,它是個能夠激起認同感、容易銷售的商品。


"Wrapped Up" ( 真的蠻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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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受到挖掘的 Celeste 與姐姐、經紀人來到紐約。
高聳的都市大樓與國旗的畫面,象徵了美國夢、成功、資本主義。而這樣健壯、有力的形象,也為之後的911事件的全面崩潰鋪路。

但無論在錄音室或舞蹈訓練中,Celeste的表現都不能盡如人意。
在大眾眼中的她,是聖潔的反恐鬥士,代替大家成為面對已經不再安定的世界的標竿。
而她雖然此時仍然在積極回應著這樣的期待 ( 唱有助形象的歌、要求經紀人不說髒話 ),但這些場景,暗示了她早已無法讓內心對搖滾樂、極端情緒的迷戀與外在形象保持合一。


在首次大獲成功後,經紀人帶著姊妹倆前往斯德哥爾摩。

在斯德哥爾摩的這段旁白,首先是這麼說的:「在20世紀40年代,教會領袖和文化保守主義者,為了一個莊嚴的使命團結在一起:為了保護這個國家的年輕人,不受美國傳來的墮落音樂影響。
有趣的是,這樣看似乖巧、聖潔的Celeste進入斯德哥爾摩後,做出來的音樂正是所謂的「美國傳來的墮落音樂」。

瑞典製作人托爾埃裡克羅斯姆塔德出生於二戰結束時,正值這種道德上欲求振奮人心的繁榮時期。
起初,他對這對形影不離的姊妹持懷疑的態度,但後來逐漸喜歡上了她們。儘管他認為自己是一個老氣的無神論者,在流行音樂這個遊戲中已經打了一陣子的醬油,他發現女孩們對上帝、音樂以及最重要的是—對彼此的善良奉獻,是完全鼓舞人心的。

旁白描寫了此時尚在掙扎還未墮落的 Celeste 在旁觀者眼中的形象。她唱著適合的歌,過著善良、向上的生活。

這整段都是用家庭錄像的方式呈現,塑造了一種虛假感—意味這是 Celeste 形象的生活,而非她真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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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爾摩最後的掙扎,轉折點為 Celeste 在洛杉磯遇到的一位搖滾歌手。
她跟他發生了一夜情,袒露了她內心的恐懼。

「從那 ( 槍擊案 ) 之後,每天晚上我都做同樣的夢。在我的夢裡,我快速穿越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隧道,我要去見另一邊的人,已經遲到了。而每次我轉彎通過路上這些寬廣的彎道,我都會開車輾過一具身體 ( body )。但我沒有為了他停下來。
「死人嗎?」
「不完全是,但是毫無生氣 ( lifeless )。過了一陣子,我明白了他們全都是我的替身,就像複製人我曾經試著送他們去替我通過隧道,但他們從未到達另一邊。他們的年齡從不相同,他們總是以不同的組合方式排列。」
「妳差點就死了,現在你很容易想像到自己在任何年紀死去的樣子。」
「我認為這件事不是這樣的,因為在我的夢裡,我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死。
「隧道的盡頭是什麼?」
「我總是在到達那裏之前醒過來。但我很害怕,因為我是要去一個沒人能找的到我的地方,沒人知道我的名字。

這段隧道的畫面在Celeste前往洛杉磯的時候就有出現過,當時就已經暗示過一次 Celeste 這段旅途於她個人而言的毀滅性。
而這個場景下一次的出現,則是在象徵 Celeste 轉化的 MV "Hologram" 中。

Celeste 對這位搖滾男孩說的話,揭示了她已經做了並也會繼續做下去的事,最終將帶領她前往什麼樣的結局。

「你做的音樂和那個攻擊我的男孩以前聽的一樣。我認為當你遇到一個將成為你生命中重要人物的人的時候,它會迫使我們回顧過去,這樣我們才能繼續前進。」
這位搖滾男孩就和對 Celeste 開槍的男孩一樣,促使了她的轉化:後者讓她藉由犧牲得以走上天后的道路;前者剝奪了她最後的純真,讓一位天后真正誕生。

而有著雙生容貌,象徵少女 Celeste 形象的她的女兒 Albertine,也在這晚受孕,暗示了Celeste的一部份永遠停留在了那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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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的911事件,在 Celeste 的世界中,與姊姊和經紀人上床的背叛一起爆發。
抵抗恐怖攻擊的徒勞和感情的雙重打擊,讓 Celeste 戴上面具,徹底轉向了消費和享樂主義。

就像MV幕後裡說的:「一是為了錢,二為了表演,三是做好準備,四是開始。」這場浮士德式的交易,讓她如片頭家庭錄像中預言的那樣,成了精明的女商人,由一位舊時代的英雄,變成了一項閃亮的產品。

引用自《英雄:大屠殺、自殺與現代人精神困境》的話,可以很好地說明 Celeste 墮落的本質
「在古典傳統上,英雄屬於史詩般的想像,且和悲劇與抒情詩不同,英雄能以意志與勇氣力抗惡劣的大自然,並主導歷史事件的發展。英雄興建城市,避開混亂的魔力。在文藝復興時期,我們仍能發現這種看法,馬基維里(Machiavelli)心目中的君王,則可以被視為現代時期政治論述中的英雄:那些建立民族國家、打下工業基礎、形成共同國家認同的人。...
鮑伊的英雄不再是比一般人壽命更長久的血肉之軀,也不是曾經成就了令人感動的功績而足以成為楷模者,甚至也不再是個指標人物,而是帶著後人類(post-human) 之美的一件閃耀動人的產品──他什麼都不是,就只是一個影像而已。英雄的不朽不再來自歷經各種苦難的生存實力,而是來自能被影印、再生利用與轉世的能力。破壞只會改變它的形式與外觀,它的實質卻毫髮無傷。這件東西的不朽是基於它的有限性,而不是無窮性。

在背叛和被排斥的感覺中掙紮的Celeste失去了的純真,奇怪地反映了這個國家的狀態。
從那天起,姑娘們就分道揚鑣了,姊妹倆因各自的性格被迫走上了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
911事件在這部電影中,象徵了Celeste的崩潰,也象徵了西方世界古典英雄主義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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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段名為 "Hologram" ( 意指: 全息投影 ) 的MV的表現手法,或許可以用另一段《英雄:大屠殺、自殺與現代人精神困境》的話來進一步闡釋:
史戴耶爾(Hito Steyerl) 在《螢幕的受苦者》(The Wretched of the Screen)一書中,寫到大衛鮑伊(David Bowie)在一九七七年發行的單曲〈英雄〉(Heroes)。
他唱出了一種新的英雄風格,正好趕上了新自由主義革命與數位轉型的時代。英雄已死!英雄萬歲!但鮑伊的英雄不再是個主體,而是個客體:是一種物件、一種影像、一種光芒四射的神器、一種浸泡在欲望中的商品,並超越了死亡再次活躍起來。
只要看看一九七七年這首歌的錄影帶,就能理解為什麼這樣說。因為這支影片同時顯示出三個角度的鮑伊,並以分層技術把他的影像變成三個。不只是鮑伊的英雄被複製了,他自己也變成一種可以被重製、繁殖、拷貝的影像,這段反覆的音樂經由幾乎是任何商品的廣告毫不費力地四處播送,也是一種把鮑伊迷人又自在的後性別(post-gender)形象包裝成產品的神器。

 

2017年 第二幕 Regenesis

2017年,Celeste31歲了,被俗氣、慘痛的現實所俘獲,她的生活已經達到了它的循環的一個極端,人們無法想像它或者她能以什麼樣的新形式出現。」

Celeste這幾年的沉寂,在後面會看到,是由一場車禍肇事,以及多年來永無止盡的放縱和酗酒造成的。

而這場籌備了兩年終於即將開演的大型演出,在第二幕中,以一場克羅埃西亞的槍擊案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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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誌提問:妳是否認為,文化上發生了轉變,像這樣的虛無主義激進團體,越來越熱衷於讓自己被人視作超級明星?」
她回答:如果每個人都不關注他們,他們就不復存在了。我這樣的人也會消失。」

兇手利用槍擊來吸引關注,而 Celeste 選擇操作對這場槍案的態度來包裝形象。本質上,兩者都是一種商業行為,都是為了完成如 Celeste 在餐廳中對女兒說的:「現在人們會賣給你任何東西,一個普通的電視顯示器,但他們把它吹捧為三倍高清之類的東西,他們的商業模式,依賴於客戶不可動搖的愚蠢。而在內心深處,我們可能會感覺到,他們深知我們對共同基本需求的信奉」這種因應時代產生的龐大的消費主義。

《英雄:大屠殺、自殺與現代人精神困境》中描寫這種21世紀興起的無差別屠殺:
我在意的不是傳統的連續殺人犯,這些人是殘酷成性卻掩飾得很好的精神病,樂於看到別人受苦而死。我關心的是內心正在受苦而變成殺人犯的人,因為殺人對他們有雙重意義:一是表達他們想曝光的變態需求,二是尋找一個自我毀滅的出口,以逃離目前身處的地獄。...
在現代時期結束時,人類事件的複雜度與速度已經超越意志的力量,英雄主義的史詩形式也消失了。當混亂現象變得普遍,擬像(simulation)的龐大機器便取代了史詩般的英雄主義。史詩的討論空間也被散發出共同幻覺的符號企業(semiocorporation) 占據。模擬類的遊戲經常能形成認同,就如流行的次文化,例如搖滾、龐克、虛擬文化等等。這就是現代後期悲劇形式的起源:從此,幻覺被誤以為是真實,而身分認同被視為歸屬感的可靠形式。
當人們因為渴望歸屬感,而以一連串的謀殺、自殺、狂熱、攻擊、戰爭行為,回應今天永久去疆域化(deterritorialization) 的狀態時,通常伴隨著一種不帶嘲諷的絕望。

無差別屠殺的兇手用攻擊與自殺來尋找救贖,Celeste 則像她對女兒說的:這是一種日益重要的衝動的正式表現,衝動地想要與所有與過去有聯繫的生物決裂。當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每個人聚在一起,他們都會投票說過去的傳統是醜陋的。過去充斥著太多醜陋的老人和死亡的氣息,所以媽咪必須保持新鮮。」那樣的急於透過切割不愉快,來迅速通往極樂。
我不想想這件事,也不想談,這就是為什麼我喜歡流行音樂,我不希望人們想的太多 ( think too hard ),我只想要他們感覺很棒 ( feel good )

換句話說,商人們深知大眾對於共同基本需求的信奉—歸屬感的信奉。
因此,在這樣電子、網路、慾望興盛,人們已經開始難以區分幻覺與真實的年代,Celeste就像她在記者會上的宣言: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可以信仰我。」那樣,以媒體客體的形式成了新時代的神。這也是為什麼克羅埃西亞的兇手行兇時,選擇戴上了她 MV "Hologram" 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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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名為 "Regenesis" 的段落中,與槍擊案和記者、社會大眾的纏鬥說明了 Celeste 的處境。
而在她的私人生活中,用了她與姐姐 Eleanor ( 她原本可以選擇的另一種人生 ),和她和女兒 Albertine ( 過去的她 ) 來做為對比。

不管你是米開朗基囉,還是來自新布萊頓的米基和安傑洛,最重要的是你要有一個角度,艾莉阿姨從未找到自己的角度,然後她選擇嫉妒我的好運氣。她做出了她的選擇,她永遠不可能像我日復一日地幹這些事。幸運的是她每天晚上都能回到妳身邊,她也沒有任何現實的壓力,因為我資助了她一輩子。

從 Celeste 的角度,Eleanor 是個背叛者,是她失去純真的臨門最後一腳,是殺死原本尚在掙扎的年輕的Celeste的幫兇。
電影中,年輕的 Albertine 未婚懷孕,無疑被 Celeste 視為 Eleanor 的再次背叛,她曾經仰賴的港灣最後將她親手推入深淵,這次又將歷史重演,再度發生在象徵 Celeste 過去與新的未來的Albertine上。

而 Eleanor 沒有選擇做 Celeste 做過的事,讓她成了 Celeste 平凡、簡單人生的代替者。
她從無法真正原諒Eleanor,卻又倚賴著 Eleanor 做她的精神支柱,給予她早已失去的平靜。

從 Eleanor 的角度來看,她實踐了她在病房的諾言:我現在就在這裡,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這是 Celeste 在倖存的那個早上對魔鬼做出宣言,走上成為 "Celeste" 的道路後,Eleanor出於愧疚所做出的承諾。

在 Celeste 的犧牲、重生、再次犧牲中,Eleanor 都扮演了關鍵的角色。
槍擊案的早晨,她因為生病而沒有去練習,逃過一劫,並讓Celeste唱了她寫的那首成名曲 "Wrapped up"。「
你能幫我跟記者說嗎?」「我?我應該要說什麼?我又不在場。」她也拒絕了Celeste曾經的求助。Celeste 的誕生,是 Eleanor 對 Celeste 的第一次背叛。
第二次,是911那天。
第三次,是疏於注意而讓 Albertine 走上與 Celeste 相同的命運。

我把我的一生都獻給了 "Celeste"
她為Celeste寫歌、養孩子,為一個虛擬的、形象的、光鮮的 "Celeste" 付出一生,代替她盡了世俗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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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 "Vox Lux" 是拉丁文,意思是 "voice of light"。

Celeste定位自己的新作品為:科幻聖歌,創造一種盡可能殘酷和讓人上癮的體驗。
把所有的焦慮和痛苦,轉化為實實在在的(tangible)、積極的東西。」雖然 Celeste 這樣呼告,但在這樣一個難以找到平靜和歸屬的時代中,維持一種迷幻、暫時忘卻殘酷與寂寞的麻木體驗,或許只是與與使用暴力看似不同的另一條出路。

事實上,在這部電影中,無論是真正的槍枝暴力、用酒精用音樂用消費麻木自己的意識,還是把自己真實的一面永遠與外部世界切割開來,把某一面當成商品和社交手段示人,都只是一種求救,一種面對這樣時代折磨的廣義自殺。

演唱會中,人人都激動、沉醉、流連在這種迷離、電子、色彩簡單、吸引眼球的巨大幻夢裡。

我想告訴這些人,當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我也信神。現在如果他們願意,他們可以信仰我。
在舊神已死而人們始終無法找到新寄託的千禧年代中,Celeste 的形象和音樂無疑成了導演眼中對 "Vox Lux" 的最佳詮釋
"It evokes the old world and the new"—看似可以帶來動盪中的一線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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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艾利,我覺得我做了某件可怕的事。

作為希望的象徵,縱然 Celeste 自己也是個凡人,一個血肉之軀,但人們不會意會到,也不會原諒這點。
我痛恨每個人都不把我當成人看,我恨他們談論我像是我不在場。
一個新神 "Celeste" 的巨幅形象,犧牲的不僅是 Eleanor,不僅是新布萊頓槍擊案或克羅埃西亞恐怖攻擊的亡魂,也拿了 Celeste 自己作為祭祀品。
對血腥和悲劇的販賣和包裝,如同卡在脊椎中的子彈,永遠折磨著 Celeste,並一次又一次,像她對別人造成車禍那樣,無情輾過、殺死她的每一個真實的面向。

我曾經被視作英雄,然後他們開始說我像拖車垃圾。但這就是重點—這場秀是關於重生
人們痛恨這個真實的、生活方式不符合期待的 Celeste,於是透過用一個恐怖攻擊作為祭品,Celeste 擺脫純粹的享樂,作為一個反恐的積極符號,在大眾的目光中重生。 

就在演唱會之前,Celeste 牽著女兒—那個曾經的她—的手,雙雙在海灘上,為自己出賣了的對象,那些慘案的犧牲者禱告,祈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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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們將會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妳們想跟我一起穿越時空嗎?

這的確是穿越時空。
台下,Albertine 和 Eleanor 沉重地看著表演,就如同曾經的 Celeste 和 Eleanor 一樣,明白這一切背後的代價。

Celeste的重生,就如同象徵了她轉變的MV裡一樣,重現了倖存早晨,那句魔鬼的誘惑:一是為了錢,二為了表演,三是做好準備,四,跟著我走。

又一次的交易,讓Celeste再度大放異彩,風靡世界。

光之聲中,眾生拜倒在新世紀的新神腳下,忘了所有混沌與悲傷。
這一刻,只要保持快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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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的某一晚,在新布萊頓那個命中註定的早晨之後,Celeste 做了一個瘋狂的宣言,而只有她姐姐感到那是真的。
她的同學扣動板機後不久,把她送到生與死之間的地方,一個她只能夠向 Eleanor 描述為顏色撲面而來的地方。
她遇到了魔鬼,與它達成協議,以換取它的生命。它低聲吟唱著它的旋律,而她將帶著改變下一世紀的重大任務返回人間。」

 

 音樂

說真的 Sia 的曲風我比較聽不習慣,但很適合這部電影,在各方面。

Natalie Portman & Director Brady Corbet Discuss "Vox Lux" 
這個訪談於18:00有談到導演為什麼選擇 Sia 的歌。( 這個訪談的品質還不錯,可以整段都聽

以下選了幾首自己比較喜歡的歌

 "Blinded by Love" 

 "EKG"

 "Private Girl"


 

 文字專訪 ( 先選幾篇不錯的,有空再來翻譯

Interview: Brady Corbet


 

 延伸

我的兒子是科倫拜高中槍擊案兇手。這是我的故事。

《英雄:大屠殺、自殺與現代人精神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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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於04/09:

最近因為寂寞,一腳踏入了一個陰影處,發現在我原本完全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有很多人也在受寂寞所苦。

聊聊後,突然有個強烈的感覺,過去的我是個一路順遂的小女孩,從來不會是被社會放棄的一邊,所以並不能真正體會在人際或學習上需要苦苦打拼的群體的感受。
縱然對於同溫層常會使用的教育民眾對病患要有同理心與社會大眾溝通等隱約有著優越感的字眼老早就不太舒服,但畢竟生活的地方是如此的陽光普照 ( 指的是家庭以外的地方 ),周圍的環境是那麼的友善 ( 雖然現在看來有很大一部份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 ),對於那種被放棄、被放逐、毫無希望的痛苦,我是沒有那種感同身受。

無法改變的原生家庭,不能被理解的成長痛,性格在社交上就是格格不入,從小感受不到無條件的愛...人們努力盡力的爬著、在活著。
但以為幸福得來全是由自己努力自己應得,卻殊不知老早是好運爆棚的既得利益者,用不帶髒字、無聲地暴力,想要把這些會提醒他們他們的幸福是建立在許多犧牲上的人,用標準化的幸福,用懶得思考而心安理得地無視,體面地掃出自己的視線。

在一個通訊方式全面革新,資本主義不僅攻佔資產,也影響了社交方式、生活方式的年代,人們對遠方的北極熊、海豚,對無塑生活,對一本談勞工階級的書的耐心與同理,甚至比周遭的人還多。有時候我實在是覺得很驚訝,既然你都可以對流浪狗,對紀錄片中不認識的跨性別者懷抱仁慈了,你怎麼會對身邊的人那麼吝於感同身受。

我可能再不久,就又可以回到陽光下了。
同時也想到,那些不能像我一樣一走了之的人會有多絕望。

但或許就像電影《美夢成真》裡要傳達的一若你真愛一個人,不是遠遠地同理她,而是她去了地獄你也要跟著去,她有多冷,你就跟她一樣冷。
透過這次經驗,我去了一次地獄,帶回來的是來自陰影處真切的傷痛,長年待在那裏的人有多冷,我也跟他們一樣冷。
或許透過這樣,我的確會漸漸成為我想成為的一那種能夠帶給周圍人接納和真正幸福的人。

 

後記於04/12:《逆光天后》為娜塔莉波曼製作「全素」戲服

 

後記於04/18:羅輯思維 10 成名的代價

 

後記於07/06:什麼才是人性-鄧惠文主講

看似無關的主題,卻意外的切合這部電影。

 

後記於2020/05/06:

通過相一致達到的融合並不是強烈而狂暴的;它是平靜的,為常規所支配著,而正因為如此,它常常不足以撫慰分離的焦慮。
當代西方社會中酗酒、吸毒癮、強迫性性行為、以及自殺現象的增多趨向,正是群體一致相對失敗的症候。
—《愛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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