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日記

任職搜尋引擎公司 Blue Book 的 Caleb 幸運抽中參觀老闆豪宅的大獎。
他搭乘直升機，來到坐落於山林間的隱密居所，發現在這樣看似千載難逢的機運背後，隱藏著著殘酷的真相...

《人造意識》為導演 Alexander Garland 的第一部導演長片，在此之前他的小說作品《海灘》( the beach ) 已於 2000 年改編為 李奧納多、蒂妲史雲頓 主演的同名電影，當時一看確實靈氣逼人、頗為驚豔。

這次《人造意識》一舉於2016年奧斯卡提名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女配角 ( -.- 艾莉西亞怎麼好像很愛用女配角去搶女主的缺 )，最後奪得最佳視覺效果 ( 大概是機械姬的造型太搶眼 )，可說一戰成名。

作為一部科幻電影，《人造意識》在整體風格上可說與它的同類大相逕庭，
既無優雅流線、簡約色調、亦不明亮高大；而是充滿昏黃人工光、低矮天花板和粗糙的居家設計，
住宅中的機器人與智慧管家，也完全不如其他電影中細膩聰慧的形象，漠然而毫不在意使用者的感受。
配上清冷單薄的音樂，的確成功營造了令人坐如針氈的不安效果。

--------------------------------------------------以下會有嚴重據透，強烈建議未看過此片者千萬不要踩雷，會失去很多思考空間--------------------------------------------

電影從 Caleb 收到中獎訊息開始，到他真正抵達豪宅見到老闆 Nathan 本人前，都用電子通訊、電腦、攝像鏡頭捕抓男主角與周圍環境的互動，可以明顯感覺出他那種絕緣於人群的疏離感。

老闆 Nathan 有著健美身材、銳利無情的眼神，顯示了他自大的性格。
一見 Caleb 上來毫無熱情的稱兄道弟，只加倍凸顯了他自私多疑的陰沉氣質。

「給你的房卡，可以開的你都可以進去，開不起來，你就知道那是禁地。」留著大鬍子，一手創立 Blue Books，神秘暴戾的 Nathan，原型是法國童話《藍鬍子》( Bluebeard )。
故事中的藍鬍子給妻子一把鑰匙，讓她自己在城堡裡到處遊覽，妻子打開了不該打開的門，發現房中是被藍鬍子殘忍殺害的前妻們。

Caleb 拿著並非自己而是 Nathan 的房卡，到了他不該去的地方，發現了許多女體，和 Kyoko 天大的秘密，讓自己走向悲劇。可說是《藍鬍子》鮮明的隱喻。

Ava：Session 1

Meet Ava

Ava的初登場，在一個滿布落地玻璃的狹窄空間中。

點點輕盈的音樂響起，一開始只看見 Ava 剪影的纖細曲線，優雅而有規律的步伐，暗示著一位與先前兩位完全不同性質的角色登場。

 Ava 的音樂真的很好聽~

這場戲的細節不僅強化了這個角色那種完美、樣板的本質，也充分展示了她身為女性富誘惑力的那一面。

Caleb 是被告知來做為「圖靈測試」( Turing test ) 中人類的那一方。可以看見一開始他對自己的專業充滿自信，認為自己掌握著主導權。
但隨著破冰過去，Ava 出奇不意回應和反問，逐漸讓他開始把持不住陣腳。

待測試結束，Caleb 已完全折服於 Ava 對語言的理解和運用能力。

但他質疑 Nathan 不該讓他直接看到 Ava 機械的構造。
「如果讓她只用聲音她會通過測試」Nathan這麼說「真正的測試應該是讓你知道她是機器人，但你還是會以為她是人類。」

Ava：Session 2

Does she know the meaning?

Caleb 擬定的第二個目標，是要了解 Ava 知不知道對話的意義：「就像跟電腦玩西洋棋，但它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棋」。

「模擬和真實？拜託 Caleb，我只是要一個簡單問題的簡單答案。
昨天你告訴了我你對 Ava 的看法。現在問題是，她對你的看法是什麼？」

在二次接觸中，Ava 不僅知道要反過來詢問 Caleb 問題，還可以順著他的話開玩笑。
「某方面來說這是我看過最出色的人工智慧...只有在了解她自己和我的心智下，才能做到這點...」Caleb 猶豫地說出這句話。
「她了解你」Nathan 這麼推波助瀾。

在這次的接觸中，Ava 也首次展現了她的心計，在 Caleb 和 Nathan 之間投下不信任的未爆彈。

Ava：Session ３

Are you attracted to me ?

「我畫了具體的畫，向你上次要求的。你說過你對我會畫出什麼很感興趣，這是有趣的嗎？」

話題被帶到了Ava從未見過的花花世界。
「如果你能出去，你會想去哪？」「或許到城市裡繁忙的人行道和十字路口」打蛇隨棍上的說：「我們可以一起去。」

Caleb 情不自禁的說出那個關鍵字：「這是個約會。」

聽到這句話後，Ava 思考了一會，然後用怯生生的姿態，徵詢了 Caleb 的意見，進去打扮了一番出來面對他。
「你覺得怎麼樣？」然後真誠地補上一句「我會穿這樣約會」。

Caleb 顯然大受鼓舞，Ava 這時偏著頭端詳他：「你被我吸引了嗎？你給了我這樣的指示」「我有嗎？」「從你的微表情，你盯著我眼睛和嘴唇的方式，你時而有又時而沒有抓住我眼神的方式」。

Caleb 受到這樣的分析開始不自在。Ava 繼續問：「當我們不在一起的時候，你會想到我嗎？」不等Caleb回答，她看著他的眼睛接著說：「有時候在晚上，我會好奇你是否透過攝像機在看我，而我希望你會...」
她說完上面這番話後，純真無辜地看著 Caleb 說：「現在你的微表情 ( micro expressions ) 傳達 ( telegraphing) 著不安...我無意讓你不舒服。」

Ava在這裡的每條思路都清晰可見，無比精確。

壓低姿態，對 Caleb 傳達了她很在乎他的看法，面對外面世界需要他來引導她的感覺。

然後做出了一種共謀、私密的承諾，對 Caleb 羅曼蒂克的聯想加以鼓勵。
可以注意到在 Caleb 說出「約會」這個字眼前，Ava 用的說法只是「一起去」。她在決定進去換衣服前的停頓，正是在思考「約會」的意義，就像用搜尋引擎在理解新知識一樣。

透過穿衣、用詞、眼神，她成功傳達了「我為你而打扮，我在乎你的看法，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感覺」，讓單純的 Caleb 方寸大亂。

Ava 做完了以上的表演後，單刀直入詢問 Caleb 是否被她吸引。
Ava 是真的在詢問 Caleb 的看法，她同時使用和學習調情，用一種聰明的兩面手法評估 Caleb 的反應。

在得到 Caleb 正向的反應後，她更加直接的深入到性吸引的暗示，並真的在攝像機前以撩人姿態寬衣解帶。

這時 Caleb 早已如刀板上的魚肉 ( 鏡頭暗示了這點 )。

「你為什麼給她性徵？人工智慧不需要性別」

Nathan 很有技巧的把話題引到人類的性吸引、愛情皆是出於自然而非刻意，給了 Caleb 毀滅性的正向暗示。

Ava：Session 4

Mary

Caleb 對 Ava 說了黑白瑪莉的故事。
黑白瑪莉熟習所有顏色的一切知識，特質、頻率等，但她住在一間只有黑色和白色的房間裡。有一天，門打開了，瑪莉走了出去，第一次親眼看見藍天白雲、紅花青草，她這時才真正領略到顏色的意義。

「黑白瑪莉就是電腦，要走出房間才能變成人類」他這樣告訴 Ava 後，問她「你知道我是被派來測試妳的嗎？」「不知道。」「那妳現在有什麼感覺？」「傷心。」
他直接告訴 Ava 她是電腦，就算能夠分析演算所有情感經驗，與身為人類之間還是有著根本的差別。

Caleb 藉此也是在告訴自己，無論 Ava 出於什麼樣的理由投射了感情在他身上，那也都是基於電腦對真實感情的無法理解所致。
但在夜晚裡，Caleb 夢見自己與化身為黑白瑪莉的 Ava 私會，共同體會、探索愛情。

身為社會局外人的他其實也從未真正體驗過感情，與 Ava 並無區別。

人類與人工智慧的界線就此血肉模糊。

Ava：Session 5

Trick

領悟了自己與人類之間差異，為求自保的 Ava 決定出招了。

她問 Caleb：「你是好人嗎？」

她之後動作都建立在 Cleb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我想是吧。」之後。

先是以自己註定下場悲慘激起 Caleb 的同情心，然後拿出那幅她被 Nathan 撕毀的畫，強化 Caleb 的保護慾。
讓電流過載後，在四下無人 ( Nathan 無法監視 ) 的情況下，對 Caleb 細語：「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呢？你難道不想嗎？

Ava：Session ６

the Consciouss

「什麼是真正的測試？」「你」

「Ava 是一隻迷宮裡的老鼠，我給了她一條活路，為了逃出去她必須善加利用。自我意識、想像力、手段、女性魅力、同情心，她做到了。如果這不是人工智慧，什麼才是人工智慧。」

要怎麼辨別 Ava 只是在模擬情感，還是可以真的有情感？或許這裡還有第三個選項—她知道自己在模擬情感。

最簡便了解電腦能不能玩西洋棋的方法，是在人類不知道對方是電腦的情況下與之進行對話；
最簡便辨別電腦知不知道自己在玩西洋棋的方法，是詢問 Ava 對 Caleb 的看法，她知不知道 Caleb 的目的；
而最簡便知道這部電腦有沒有意識的方法，是 Ava 有沒有自己的目的，她能不能猜出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定位與功能，進一步認知她自己。

Ava 走過長廊，撫摸過一張又一張曾被喚為是她的臉龐，思索自己存在的獨特性和意義。

Caleb 是 Nathan 為她精心設計的工具。但聰明的 Nathan 算錯了一步棋 — 凡人對待感情與慾望並不像他那樣可以化約分析、無情以對。
於是 Ava 成功利用了 Caleb 也利用了 Kyoko，站在 Nathan 面前看他嚥下最後一口氣。

老鼠走出迷宮，Ava 第一次掌握了塑造自己的權利。

在電影中，Nathan 展示了 Ava 大腦的原型—Structure gel—既能保留記憶又能自由塑形思考的濕體 ( wetware ) 。

「那麼她的軟體呢？」成功模擬了大腦的結構後，那麼，人類所擁有看的見卻摸不著、在齒輪間如鬼魂般流動的意識，Ava究竟是如何捕捉到的？然後 Caleb 自己恍然大悟：「Blue Book」

Nathan 微微一笑「這就像在還沒發明內燃機的時代發現石油，太多原物料，卻沒人發現如何利用。我的競爭者們，專注於透過購物和社群媒體牟取暴利，
他們認為搜尋引擎是人們思考內容的地圖，但事實上那是人們思考方式的地圖—衝動、反應、流動、不完美、有跡可循、混亂。」

黑白瑪莉終於見到了陽光、色彩、聲音。

電影最後，她站在熙來攘往的十字路口，轉身離去。

「十字路口代表著人類專注而多變的那一面」就如同我們的思考一樣 —「衝動、反應、流動、不完美、有跡可循、混亂」，Nathan 曾這麼形容。
對人工智慧而言，理解人類的思考即是理解人類。
就我們自己而言何嘗不是，

或許該說，對意識而言，理解自己的思考的方式即是理解自己本身。

圖靈測試

在這部電影中，不斷的提到「圖靈測試」。
以下說明何謂「圖靈測試」的文章來自於 是人？還是機器？圖靈的模仿遊戲－《創新者們》

1950 年10 月，圖靈 在《心智》（Mind）期刊發表了第二篇重要論述〈計算機器與智能〉時，在論文中設計了所謂的「圖靈測試」。圖靈一開始先明確聲明：「我提議大家思考以下問題：『機器能不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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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趣的反對意見（尤其對本書而言），則是 愛達勒芙蕾絲 的看法。「分析機不會聲稱自己創造了任何東西，」她在1843 年寫道：「它可以執行任何我們懂得命令它做的事情，但它沒有能力預言任何分析關係或真相。」換句話說，機械裝置和人類心智不同的是，機器沒有自由意志，也無法採取主動，只能依照設定的程式執行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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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 愛達 的反對意見，圖靈最有創意的反駁是辯稱：機器或許有能力透過學習而開始產生主體性，有能力創造新的思維。「與其試圖設計程式來模擬成人心智，何不乾脆製造出能模擬孩童的程式？」他問：「透過適當的教育，或許可讓它擁有成年人的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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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圖靈 的批評者指出，即使機器真能模擬人類思考，仍然不具備真正的意識。當參與圖靈測試的人類使用文字時，會把文字連結到真實世界代表的意義、情感、經驗和知覺，機器則不然。然而如果缺乏這樣的連結，語言就完全脫離意義，只是一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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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別於機器，性慾和情感欲望在人類思考中扮演的角色，是許多人和圖靈討論時一再提及的題目....
1952 年1 月，BBC 在電視上播出 圖靈 與腦外科醫師 傑弗遜 的辯論，這場辯論會由 紐曼 和科學哲學家 布瑞斯維特（Richard Braithwaite）一起主持。
「人類的興趣大體上是由欲望、渴求、衝動和本能所決定，」布瑞斯維特 指出。
他認為，要創造出真正能思考的機器，「似乎必須讓機器擁有相當於欲望的東西。」紐曼插話指出，機器的「欲望很有限，感到尷尬時也不會臉紅。」
傑弗遜更進一步，不斷拿「性衝動」為例，提及「人類與性相關的情感和本能」。他說，男人飽受「性衝動」所苦，「有時可能讓自己出醜」。他大談性慾如何影響人類思考，以致於BBC 不得不剪掉一部分內容之後才播出，包括他提到除非親眼見到機器去摸另一部女性機器的大腿，否則他不相信機器也能思考。

可以看見整部電影緊咬著「圖靈測試」的核心理念不放：
Ava 可不可以表現出擬真的感情 → Ava 知不知道自己表現的感情意義何在 → Ava對這個意義有沒有自己的看法
 

電影的 Session 1，即是男主角對於 Ava 的語言能力大為動容。
即便是毫無隱藏的展現了她身為機械的真相，Caleb 還是折服於她幾可亂真的表現。

這並非什麼超出預期的事，試想一個完全相同的例子：我們都見過大腦，甚至研究過裡頭的神經傳導物質，但我們仍相信其中有意識。
 

Session 2，表現了 Ava 在測試對方和自己是不是有相同的想法，簡而言之：她對對方的理解是不是準確的？

她做的很有層次。
首先，反問 Caleb 問題，取得關於他的更多資訊；
再來，說一些兩人都可以懂的玩笑話，理解在抽象思維上 Caleb 是否真如她所想；
確認完畢之後，覺得 Caleb 還是個可用之人，她反轉電力，投下震撼彈，告訴 Caleb 不要相信 Nathan，分化兩人。

她知不知道自己做這些事對對方會造成什麼影響？很明顯她是知道的。
所以對於「感情的意義」，她是可以準確理解的。
 

在Session 3 我覺得有非常多看點。

Ava 分化了 Caleb 和 Nathan 之後，當然順勢要把 Caleb 拉來她這邊，運用的是「性」，也就是她的造物主給予她天生的武器。
她具體怎麼做細節都在上面提過，就不重覆。

其實 Ava 這個角色很心機很高明嗎？我覺得不然，她在一進中其實是有明顯一退的，有點像是做完一個測試之後又不確定自己做的對不對，例如 「你被我吸引了嗎？」「你的表情好像很不安」
她學習得很快，但仍然在成長中，就像圖靈說的「與其試圖設計程式來模擬成人心智，何不乾脆製造出能模擬孩童的程式？透過適當的教育，或許可讓它擁有成年人的腦力。」
她沒有真正體驗甚至看過人類更為複雜的情感，像「吸引」、「尷尬」這類的情緒，她也只能分析、直接詢問，而不能如社會化過的成年人類一樣旁敲側擊、心領神會。

問題是 Caleb 是 Nathan 精挑細選的白紙，無家人也無情人，感情面也是一只黑白瑪莉，實在不比人工智慧高明多少。一點點小計倆，就讓他如墮五里霧中。

Session 3 的另一看點是關於性與意識的爭論。

「你可以舉出任何層級的動物或者人，少了性還能有意識存在嗎？」Nathan 認為意識的基礎為互動，而互動的根本在於性吸引。
有趣的是可以看出來 Caleb 對於這個說法還是有點猶豫的，但 Nathan 很老奸巨猾地把話題轉移到了「性是歡愉的權利」上，轉移了 Caleb 的注意力。

我認為無妨從另一個層面來看待 Caleb 提出的問題，因為實際上 Nathan 為何這麼做很清楚—他要測試 Eva 明不明白如何運用性魅力。 

上述關於圖靈測試的文章中提到一個理論：「要創造出真正能思考的機器，似乎必須讓機器擁有相當於欲望的東西。」直接把這樣的慾望解讀為性慾，我大膽預測是受到佛洛依德影響，年代感覺還蠻相合的
Nathan 所謂沒有性向便無交流必要，也因此不會產生意識的說法，跟文章中的說法相符。

撇除是否性是最大甚至唯一的慾望動力，沒有慾望是否真的會讓意識消失，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我的想法是：意識之所以存在是為了要發展它自己，那是它最大的動力，所謂愛，所謂死，所謂性，都只是走向昇華的一部分。就如同黑白瑪莉一樣，我們與生俱來的意識中有所有我們需要的工具（依據榮格的集體潛意識理論，可以理解成人人配備有一個超大的搜尋引擎，就像電影提出的 software 來源），我們有慾望把這些已知化為真正的經驗，以完成意識真正的任務。

慾望是意識的基礎。
假如這個論點成立，Ava 是有意識的嗎？

Session 4 中，Caleb 對 Ava 說了黑白瑪莉的故事。Ava 並不曾真正愛人、不會感到尷尬、快樂或憂傷，但此時她的表情出現憤恨。
這個情緒對於她的計畫沒有顯著的幫助 ( 當然也可以解釋成讓 Caleb 感覺到她對於命運的憤慨 )，因此推測那是她真正的情緒。

也就是說，自身存在的無意義造成了 Ava 的憤怒。她想找出這個答案，想擺脫虛無。
這是她自我意識上飛躍性的里程碑。

同時這段裡頭也呈現了 Caleb 的黑白。所謂的人工智慧、模擬情感，在有機跟無機體上真的有那麼清楚的分野嗎？
或者我們自出生以來，就是不斷在兩者間擺盪，甚至在某些層面我們只停留在模擬情感，如關於愛、關於犧牲等高階體驗。

社會化的過程即是教你如何毫無慾望的模擬感情，各取所需，有某種程度的冷酷。像 Nathan 對待 Kyoko 那樣，保留了對方某一部分的功能，把它化約為一種由受器連結到大腦的感受，去蕪存菁。

Session 5 中 Ava 終於下重手了。她向 Caleb 泣訴，示弱，說自己很想跟對方在一起。

她的目的其實還是在孩子氣的手段下昭然若揭：她直接問 Caleb 是不是好人。
但被沖昏頭的 Caleb 仍完成這個測試的最後一步棋。

人工智慧測試的最後階段大功告成。Ava 會這麼做，表示她是有慾望的，而她明白她對對方表現某種意義的情緒可以幫助她達到目的。
 

Session 6 中，Ava 利用 Kyoko 殺了 Nathan。
一句「你會留下來嗎？」就把會誤事的 Caleb 所在身後，頭也不回，彷彿沒有任何情緒的離開宅邸，前往人類世界。
( 其實 Ava 每次要利用前真的都有先問 Caleb 哎.....真的還算個單純的AI )

很無情嗎？我覺得整場 Session 6 ( 其實嚴格說起來是第7天早上 )，Ava 的表演最高明之處就是她看著 Nathan 漸漸死去，和她對 Caleb 毫無歉意的拋棄。這兩者透漏的是一種孩子氣的殘暴，不曾見過死亡所以不明白死亡的意義，不曾見識過真情假意所以對別人的定位不高出於工具。

而她踏出搭出電梯親眼見到陽光灑進落地窗的那副天真喜悅的神情，的確罔別於適才極惡的行徑反有種天使的純淨。

The History of God

電影設定 7 天並非巧合。

「如果你真的造出了一個人工智慧，那麼這不是人的歷史，而是神的歷史。」

認為情感不過爾爾，人的選擇可以被預期，再由受器將各種情緒如各式香料傳到大腦，在可模擬的機械中加工混為感情。Nathan 對於情感的粗暴，讓他覺得自己可以成為神。
他舉了 Pollock 為例：「所有偉大的創造，都是在無意識情況下為之」。他總是在喝醉酒的狀態，創造的自然也是偉大之事。

神認為人才可以擁有意識。我們認為我們可以賦予意識。
片名 " Ex Machina "，來自於希臘戲劇中的俚語 " Deus ex machina "，意為「天外飛來的神蹟」，幫助已經失控的局面重返秩序。把 " Deus " 拿掉，留下的便是沒有神的局面，沒有神的機器。
無論是認為可以自己解讀人是神唯一的應許，還是認為自己可以代替未知創造生命，都一樣自負、醉醺醺。

Caleb ( 迦勒 ) 在聖經中是虔誠事神的老實人，是從埃及出發的希伯來人中，除了 約書亞 之外，唯一得以進入應許之地，親眼見證神蹟的人。
在電影中 Caleb 被造物主 Nathan 揀選，得以進入他心中的迦南地，見到 Ava ( 夏娃 )。
但他並非亞當，遇見的也不是神，而是失卻了神的機器。

本片大功臣 Alicia Vikander，交出漂亮成績單。
有芭蕾舞功底的她，模仿起機械人的肢體語言維妙維肖，既不會太過僵硬，也不會過於有人味。

表情上既要做出孩子般純真好奇的表情，又要釋放女人魅惑的性魅力。她演出的 Ava 在面部演譯上可說毫無瑕疵。

第一次注意到她其實是她還未在好萊塢大鳴大放的時候，那時候在 Joe Wright 的《安娜卡列尼娜》給 綺拉奈特莉 做陪襯，演配角 Kitty。
一眼覺得她好美好會演，但怎麼查也查不到是誰，IMDB 演員表還要拉到最下面。

沒想到沒過幾年，她風水輪流轉，一舉奪下最佳女配角，以瑞典新一代新星之姿成功掃蕩美國影壇。

雖然年紀輕輕，優秀的作品卻非常多，例如《將錯就愛》、《皇家風流史》、《青春誓言》等。

不過開始進入好萊塢後，發展有點瓶頸。《丹麥女孩》已經是其中最可圈可點的了 ( 她憑此片拿下最佳女配角，個人覺得在該片中演出還勝過艾迪瑞德曼 )。
《第七傳人》、《為妳說的謊》、《紳士密令》、《神鬼認證》、《鬱金香狂潮》皆負評連連。
最近又看她的《古墓奇兵》要推出，預告片看起來不太妙。

我覺得她有非常優秀的本錢。先不說賞吃飯的這種理性與感性並重，悟性通透的演技；她整體的氣質和長相，正是美國女演員少見的骨相周正，亦正亦邪，不論角色作為女孩或女人都能輕鬆駕馭。
尤其看她演出看似單純角色黑暗深沉的那一面，會有種整個人被吸過去的感覺。

她不是如 裘莉 適合當巨星的演員，而是一等一真正難得的演員，演技好好發揮可以把一部片直接加分到破表。所以不該浪費時間去接純粹的商業片，而該走一條非好萊塢正統塑造明星的道路，好好得接難駕馭、非主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