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日記

我們睡到了早上八點。雖然睡了八小時，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很疲憊。
我們的guest house放眼望出去是個小小的市場，很多會來guest house門口玩的小朋友就住那。

吃了一頓驚人豐盛的早餐後（比我在台灣吃的還豐盛），我們到了二樓，開始我們的柬語教學。

Chhengaun是那位一直在臉書上早早與我們互通信息的人，今早的柬語教學也是由他來上。我學得很興奮，因為如果能講一兩句柬語，感覺在異鄉就也能有一些親近人的工具。Chhenaun的柬語教學非常實用，我用得最徹底的大概就是sousdey了吧！
我們上課時，幾個小朋友也跑上來在一旁看著我們。小朋友們特別喜歡我們學習數字的時候，還會跟著我們一起大聲念。
我也喜歡那個時刻，感覺那是少數我們不用翻譯來溝通的時候。
現在要我回想起有沒有Hosimp已經有點困難了，不過那時還一直被我錯叫成Kuri的Kiri和他最小的哥哥Kakhda都在（我記得Hosimp是在的，因為我之後好像就是憑著他好像會一點英語的印象叫他去幫我拿畚斗。不過我記憶力一向不太可靠，這件事只好以羅生門做罷）。
我第一眼時就很喜歡Kakhda，他看上去就知道是個孝順又懂事的孩子。我那時問他年紀他好像跟我說十歲，現在想一想應該在一旁的另一個男孩跟我說他是十歲吧？因為Kakhda明明是十三歲（我後來知道的），他的英文應該是還不至於爛成那樣…唉…記憶亂成一團……
Owner最小的女兒Kiri才四歲，在家中是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她笑起來的時候會雙手放在胸前，整個人向後仰倒，發出清脆的笑聲，如同一串小銀風鈴一般。

柬語教學結束後，我們又做了一些團康，像是Welcome to community、鳥與鳥籠和名字床單，主要是用來熟悉彼此跟分配工作分組。
吃過午飯後，我們大約有一到兩小時可以休息。但我跑出去時，看到了好多小孩子在門外，就跟他們玩了起來。那些小孩子喜歡就站在門外笑著看著我們。
這些笑容往後點亮了我在這間guest house的每一天。

第一次見到那些孩子，是我第一次跟一群柬埔寨小孩相處。印象最深的是，他們大部分都光著腳，有些甚至打著赤膊。他們隨意的坐在髒髒的臺階上，無視於成群蒼蠅和汙泥。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可沒有在台灣看過有哪群這麼小的小孩可以脫離父母的視線隨意亂跑。
不過他們都很可愛，不僅笑容純真燦爛，還有著最甜美的個性，對於任何事物都感到新鮮好奇。和這些從小不知富足為何物的孩子們相處，如同身處天堂，因為他們對於每一件事物的讚嘆，你可以重新發現身邊事物的美好。

San因為不會說英語（事實上，他們每一個都不會說英語），所以每次我看到他大叫他的名字時，他也只會甜甜的跟著我說”San”。雖然他有著柬埔寨小孩十分普遍的一口壞牙，但仍有著全世界最可愛的笑容，他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說”San！”的畫面，曾是那兩周我過完滿足一天不可或缺的東西。

Aruwen的父母在小市集的入口處賣飲料，我是有一天下課跑去買冷飲，看到他坐在店裡才知道的，後來我又去光顧了一次。

這張合照中，孩子們都忙著吃口哨糖，沒時間對鏡頭微笑。不過Joy腿上那個孩子San（左邊數來第三個孩子）可是我在柬埔寨的小太陽，平時總是笑臉迎人。

Tra（左邊數來第一個）一開始讓我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穿三天的angry bird上衣（話說angry bird在柬埔寨還真不是普通紅）。

Aruwen（左邊數來第五個）的名字實在太難叫了，我一直到最後一天才恍然大悟原來我錯叫他的”Gagluwen”音近柬語中的「蘆筍」，也無怪那群小朋友每次一聽到我叫他的名字時都笑倒成一團。
坐在我身邊的男孩是Kakhda，很害羞但其實很可愛，平常都乖乖得幫忙guest house裡的事，我一直到最後一天才跟他好好聊到天。

兩點我們要出發的時候，突然開始下起雨來。我們撐傘的撐傘，穿雨衣的穿雨衣（所有的柬埔寨志工都是穿雨衣），等一會兒雨小一點後，就馬上前往學校去了。
柬埔寨人就我的記憶中是不撐傘的。不過他們對下雨隨性的態度，我是透過這兩個路上的小朋友才有了初次的認識。那時見到這個畫面時十分驚豔，只覺得這樣美麗的畫面對我們這種都市小孩來說大概只能從兒歌中去想像了。

我們這次走的路是一條曲折的捷徑（「捷徑」二字乃帶路人的宣稱）。它本來就是一條要經過許多私宅（高腳屋）和田地的路線（為什麼說是「路線」呢？因為沒有「路」），下雨更是令它肝腸寸斷。那時我們大家都還沒練就一番不怕髒不怕濕的本事，走起來提心吊膽。尤其是要走到田埂上去那段，簡直像在玩台灣綜藝節目的大冒險，不僅要撐傘或提著雨衣擺平衡走在窄窄的田埂上，凹凸不平的田埂兩旁還有大窪髒水，弄得所有人驚叫連連。不過曲折有趣的過程讓我看到了許多美麗的田野風光，還首次啟用了我剛學會的柬語suosdey來跟在家門口目送我們經過的居民們問好！
一條崎嶇的紀行，在雨中涼爽又寫意，是我對柬埔寨鄉間的深刻記憶。

遠遠看到學校門口時嚇了一跳。因為真的跟我想像中最簡陋的學校一模一樣。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看見又是另一回事。在一塊圍起來的空地前插著講究的學校名稱牌，但接下來就什麼都沒有了。或者這麼說，除了一定要有的，什麼都沒有了。
但連熱情也跟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孩子們在老師（老師！他們有老師！？）的帶領下排成兩路縱隊歡迎我們。孩子們興奮極了！我們也是！不過一看到他們的光腳和舊衣服，我就知道過去我認為理所當然的是在這裡不是常態。我只記得那天大家因為那段路，到達學校時都狼狽不堪，但早已習慣這樣子生活的孩子們似乎對於我們沒保持乾乾淨淨不以為意

孩子們歡天喜地得把我們迎進學校後，我首次看見學校中三間校舍的模樣。我一開始把它想成一間資源匱乏的鄉下學校，但這……這間學校甚至不在我原本設想的建築物的範圍當中。他的四周是用木條擋起來的，屋頂的建材我不太想隨便斷定，但保證下雨會漏水（聽說我們今早本來要去幫忙修校長室上次暴風雨來時被吹走的屋頂）。沒有地板，所以小朋友都光著腳或只穿拖鞋在是內外跑來跑去。
我們的始業式在BC班的教室舉行，那裡那時還沒隔開，足以塞得下所有學生。
學生們很貼心得在教室裡鋪了張藍色的油布給我們坐，一開始看到的時候很高興，但看到油布上學生們都光著腳踩來踩去就傻了（我剛剛說了，他們都光著腳在戶外跑來跑去）…這樣我們還有必要脫鞋嗎？雖然我們的腳經過那場冒險，大概也跟鞋底一樣髒了，但我們基於習慣還是都脫了鞋子，坐到教室最前面。
一開始都是由他們帶來的表演。第一個是blessing dance，再來是coconut music。兩場都很精彩，而且我從沒想過原來椰子可以做成那樣的樂器。過去我以為文章形容柬埔寨女子的舞姿就如同吳哥窟雕刻的仙女一樣優美是過譽了，但當他們的女孩做出下面這樣的姿勢時，真的深深令我折服ー確實如畫。從頭到尾他們都用自己的聲音伴唱，他們的老師後來還來跟我們說他很抱歉因為技術問題沒有音樂……我們才抱歉咧，拿前一天晚上臨時想到的「一隻小雨傘」和「丟丟銅仔」來充數，不過還好這兩首都是好玩又好聽的歌，我們的表演也算是圓滿落幕了。

就在柬埔寨志工帶來他們要表演的婚禮習俗表演時，大家的心都早已不知道飛哪去了，各個在一團混亂中忙著認識彼此，並仗著語言不通，肆無忌憚的在對方面前互開小視窗，霎時間好不熱鬧。
Murch是一個活潑的小男孩。他不在我常去的班上，所以我很晚才認識他。那次是因為他跑來迎接過我們上學，然後我拉著他的手跑向學校，嘴裡還亂吼亂叫的！他跟我們很多人都很好，我們結業時，他一改笑顏，哭喪著臉，怎麼叫他都不理人。看到他那麼難過令人心碎，但現在看到這張相片，不禁又覺得美好，因為在你還沒注意到時，故事或許早已悄悄開始……

表演結束後，我們就要先回去。見到這些孩子後，一想到明天課程才要開始就令人難過，不過他們最終都還是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事說來奇怪，居然是我們站在教室裡跟他們說掰掰把他們送走）。說起來連送別都是個有趣的體驗，因為他們要不三三兩兩跳上腳踏車，朝著田間小路的另一端飛馳；要不一大群兄弟姊妹（真的很大一群）一起光著腳，相互依偎慢慢走回家。看著落日金光中這樣美好的畫面，真的會希望那一刻的畫面永遠留下。這樣美麗的風景我有幸在這次的志工之行中見過16次。
我們回去是走一條和來時完全不一樣的路，有雖然不平坦但至少是條路的黃泥大道，令我們在走時不勝唏噓，加上傍晚徐徐涼風，走在那條路上真算是一種享受！
下圖中的房子就是可愛的Rantlera他家。他的弟弟常常裸下半身站在家門口看我們的車開過，表情跟他哥哥一樣永遠是樂天笑笑的，有一陣子的封號叫「遛鳥小弟」。

一路上不斷有學生騎著腳踏車呼嘯而過。我們會大叫著”Hello！”而他們也會大聲的說”Hello！”。由於我們的學生是年紀比較小的孩子，他們通常身著便服（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去附近的公立學校時也是身著制服），兩三個人一起騎乘，還會亂吼亂叫的。但我們也有遇到年紀大一些，剛從公立學校放學要回家的孩子，他們都是白衣黑褲的，騎著腳踏車的樣子也矜持許多，不過都還是害羞的微笑著，模樣讓我聯想到，曾在文章或歌詞中描述的鄉下學校的放學情景。
我們走大路回guest house時在路上看到的一間寺廟的入口。裡頭的寺廟和公立學校是相通的。有些學生騎到這裡就直接轉進去了，害我以為那是某個村莊。日後我們比較熟悉這一帶後有走進去過。

我們回到guest house後，那群中午來找我們玩的小孩子們已經坐在門口了。我和他們玩了一會兒後，就直接上樓要休息，遇到Piggy說他們要去打排球，我對排球一向不鍾情，就不打算去。但後來我在一樓樓梯口遇到一群小孩子，我一靠近他們就一溜煙得從後門跑出去了，我一好奇也跟著跑到後門去，這才發現我一直沒機會（其實也是因為後門邊是廚房）靠近的後門外就是兩個簡單的排球場。很多小孩子這時已經在那裡了，我就趕快到前門穿了鞋（那時我還不敢光腳）跑到球場去。
這兩個排球場我後來才想起來下午那條路就有經過了，只是它們真的簡單到我一時沒會意過來是排球場。
我們志工自己就一個球場，一些我們不認識的柬埔寨人自己在另一個球場玩。我們也就只玩這一次而已，但我後來又看到過好幾次柬埔寨人在這個球場玩球的身影，他們大概是很喜歡排球吧。

我到時，Nico正在跟小朋友們玩丟球的遊戲，這基本上沒什麼難度卻讓人很有成就感，因為你只要把球丟得很高，小朋友們就會開心得尖叫，還會為了搶球追撞成一團。後來，英勇的Nico和Miranda決定要帶他們玩老鷹抓小雞，這真的是一個非常勇敢的決定，因為這些孩子精力十足，像一個這麼刺激的遊戲，他們不僅會發出震耳欲聾的尖聲怪叫，還會跑得讓你抓不到。再來我們還試了一二三木頭人，不過雖然這些孩子們很容易滿足，還是看得出來這種一點都不需要追逐的遊戲對他們來說吸引力似乎比較不大，而且語言不通解釋起來特別麻煩（後來Piseth有一次跟我聊天時才無意告訴我他們其實在柬埔寨有同樣的遊戲，所以我們是為了什麼費了那麼多口舌啊……）。
最後我們玩的是鬼抓人，這個遊戲的累人程度才是集所有遊戲之大成，這些孩子會在你抓住一個之後全部撲到你身上，使出全勁對你又踢又打，甚至還會乾脆撲到你身上掛著不下來。我自己一個人力抗十幾個孩子，大部分的時間除了要對著他們大聲尖叫（語言不通下玩遊戲的唯一溝通方法）外，就是要讓自己不要被他們拖倒，為了在十幾個奮不顧身的小孩的飛撲下設法呼吸，一度天旋地轉到分不清楚方向。我穿著鞋還要去追光著腳在沙地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的孩子們，著實要命，也很有趣，逗得我自己有時候也忍不住邊跑邊大笑，不過在跟這些孩子玩的過程中，我還注意到了他們的韌性和開朗。即使是脾氣最易怒的Khnak在沙地上重重摔倒還翻了一圈，他還是自己坐了起來，看著我們咯咯笑個不停。我那時看他摔成那樣還真是嚇了一跳，後來看他笑成那樣，不今在心中苦笑他們真是野慣了，讓我好想去Khnak的臉上親一下。大家後來都不玩排球來玩小孩了，而且都被他們一些可愛的動作逗到樂不可支，比如說：鬼抓人時拔芭蕉葉要來嚇我。
Zach和Zebra最後當起了人力大怒神，那天下午每個小孩都一玩再玩不亦樂乎。雖然他們晚上開會時抱怨手臂都廢了，但我知道他們其實都很開心。我更開心，因為他們從永無止境的尖叫和糾纏當中解救了我。

我們後來就被叫進去吃晚餐了。吃飯時我看到San跟Aruwen他們又站在門外，我就跑去站在門口跟他們玩。結果他們好像是來跟我要東西的。我聽Aruwen有說到音似money的字讓我有點嚇到，但後來他們就開始講柬語了所以我也不能確定他們到底想跟我要什麼。我問了owner的大兒子，他只是搖搖頭把那些小孩趕走，然後說”they are just kidding.”。不過當然我知道不是，只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
晚上吃過晚餐後，我們一行九個人，有Eva、Zach、Malika、Weixing、Joy和Piggy跑去逛外面的小市集。那個市集我今天認真一逛才發現還真的非常小，我本來想買一些手工藝品，卻發現那裡都是賣吃的，我們大概只逛了不到半小時。讓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香蕉乾，我原本以為是酸酸軟軟的乾片，卻沒想到吃起來跟馬鈴薯片差不多。一路上還見到了很多學生，因為他們的父母是這裡的攤販，讓人備感親切有趣。

我們在八點半開了我們的第一場會。地點在我們早上上課的地方，那裡一入傍晚開始，就會像昆蟲牧場一樣出現各式各樣的昆蟲和壁虎，數量驚人，第一天開會的時候很不習慣，常常被飛到一半掉下來的甲蟲嚇得半死。
我們在會議中，除了畫人物樹，還分享了對work camp的看法和期待。Chhenaun跟Claire朗讀大家的小便條，一張張小紙上承載著我們大家對柬埔寨的第一印象，也提醒大家我們還可以有好長一段時間來認識這個國家。

除了準備第二天的課程，我們還要準備自己的名牌和手工隊服。以上所有的準備工作都要感謝其他人，因為我連筆都沒拿起來過。沒辦法，我是真的不喜歡美術，要是誰的名牌和隊服被我畫到，那可真是萬死不辭。

今天晚上開完會後，我在等洗澡，剛好有機會跟同一個work team的柬埔寨志工Cobra聊天，兩個人有稍微拉進了一些距離，讓我感到很開心。

所有照片photographed by our partner Nigel C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