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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嘉 喪著臉說:「這故事太悲傷了,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從哪來,鬱在胸中化不開。我說想聽故事的時候,我其實說的是我想聽聽了會開心的故事,純粹是快樂的故事。」

卡蒂娃 皺起眉,為難的說:「喜悅我能理解,純粹的快樂?那是什麼?即便是新生,也有母親的陣痛,世界上難道真的有純粹的快樂?」

莎莎嘉 哀求著說:「如果不是在這,難道不能在那?故事的用意不就是要讓人逃離現世的痛苦?」
躺在床上的年輕女人痛苦的縮了一下,她認為小女兒的無心之言恰好揭示了她做為母親居然一病不起的深重罪過。

莎琪雅 挖苦:「是呀,大姐,不如用妳的想像力,打造一些幻夢,反正那些不是現實,不用符合這個世界的法則。」


第二個故事 快樂的金玫瑰

卡蒂娃 於是開口:「好吧,那既然我們是要去尋找一樣尚不知是否存在的東西,就讓我們來說一個發生在魔法世界的故事。
它座落的座標究竟位於宇宙的何處至今仍無法知曉,只能說那個星球有著不同的重力,以致於它的氣候、物理法則和物換星移的速度都跟這裡不同。他們稱之為科學的,或許在我們這裡會稱作魔法,反之亦然。
總而言之,有個男孩,他這輩子目前僅有的17年都過的很幸福—起碼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某種程度上這或許最重要。
在這裡我們必須要澄清,雖然我們要說他是個17歲的男孩,但實際上這個星球的時間過的比較慢,無論是一年或一天也都比較長,因此他如果以地球的標準來看,應該算得上一個35歲的男人了。不過他活在那裡,也因此他的外表、身體、神情還是17歲那樣年輕。
他有健在、開明、恩愛的雙親,家境富裕卻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他頗有才華足以自娛,至於真正做出一番豐功偉業,他沒有這個希求,所以實際上能不能做到我們也就無從知曉。他從未愛上過人甚至談過戀愛,內心也絲毫不為此苦惱。他有許多朋友,其中有一些倒也和他互有忠誠的情感...」

「好無聊...」莎莎嘉 嘟囔。

「不過也很令人羨慕。」莎琪雅 公平的說。

「在他剛過18歲生日那天,他突然意識到這一切可能很快都會消逝,雖然在那個世界時間似乎走的較慢,也因此他可能還可以這麼不變的過上幾十年。但這是不夠的,他希望持續到生命結束的時候。」
卡蒂娃 語氣平穩,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說下去:「就如我們所說,他是個無憂無慮的男孩,他很快的就不受這一時的擔心苦惱,並決定也採取了一個積極的行動—去找大法師,請他用魔法賜給他永不消亡的快樂。」


當他來到大法師所在的魔法學院的門口求見,大法師從未看過如此剔透、未受任何折磨的心靈,因此很快就接見了他。

『敬愛的大法師』男孩充滿自信地朗聲說道:『我來此是想請您慷慨地贈予我永恆的快樂。』

大法師困惑地回答:『當你說出自己的請求,你知不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麼?』

『我相信這是個無價的禮物,我對您的請求是毫不謙虛的。但,敬愛的大法師,我不會要求更多東西,只要能把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永遠維持下去就好。』 

大法師耐心地解釋:『無論是什麼樣的情緒,都要從當事人的記憶裡打造,旁人的苦樂對你而言是無用的,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我必須取用你的一部份,用魔法賦予它形體,才能做為你純粹的快樂永遠陪伴你。

在男孩的首肯下,他揮動雙手,寬大的袍袖鼓滿風飛舞,不知哪來的黃沙—男孩懷疑是只是自己的幻象—捲起漫天高牆。高大的廳堂中,當旁人從長長的走廊望向盡頭,會彷彿看見一隻雄鷹正在製造一場肅殺的暴風。
大法師並未像一般人想像那樣口中喃喃自語著咒語,而是緊閉雙眼,不發一語,完全沈浸在腦中的另一個世界中,專注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就在這不知道只是一瞬間還是過了很久的時間中,男孩感到有陣清風吹過他的念頭。

當風暴慢慢止息,大法師還是端坐在他的位子上,只是一隻手插在另一隻手的袖子裡。「這是你的快樂。」他示意男孩向前。那隻手從袖子裡小心的抽出,手中握著一朵玫瑰。
男孩大吃一驚,敬畏地接過。
他眼前的這個美麗的造物,是通體純金,翻出來的花瓣每一處都美的望而生畏,心的部份吐著馨香,細細的莖帶葉優雅地從萼部伸出它甜美的臂膀。

『太完美了!』他激動地對大法師喊道。

『啊孩子』大法師幾乎是有些羞赧地說:『這全是從你回憶打造的東西,若你覺得她的美麗令你滿意,就感激你自己好了。』

男孩問道:『尊敬的大法師,這玫瑰是否確實永不凋零,將會陪伴我直到生命終點?』

大法師猶豫了一下:『事實上,在這世上擁有最大法力的不是我,而是時間。我能謙卑的請它暫緩對這美麗造物的追討,但不能自大地要求它不履行自己的義務。如果你真希望她擁有自己活下去的能力,就必須為她找一處她可以生養的土地。』

『自行生養?不!這豈不是一種回歸,拱手把她從手上交出去?』男孩激動地尖叫:『尊敬的大法師,我將讓她穿好這身堅固的金衣,把她保護好,即便時間這狡詐的小偷也無法把她從我這裡帶走。』

他起身告辭,一回到大宅裡,只稍一思考,就捨棄了把這朵花的美麗與其他人分享的虛榮心。
他把這朵花藏在嚴實的地窖裡,如此一來就沒有過度光害、強風、暴雨可以傷害到她。
他夜夜獨自前來欣賞她的完美,雖然這份快樂是孤獨的,卻是令他感到安全的。

春去春又來,男孩覺得好像沒過多久,玫瑰盛開的金色面龐邊緣縮起第一道皺紋。
起先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這麼快—縱然是他自己否認了時間的流逝—這朵花就不像原先那麼完美了。

他焦躁地試圖把她移到更不受干擾的環境,嚴禁閒人的接觸。
但這美麗、可愛的小花還是一天天虛弱下去。

這時他想起大法師的話,問題是哪裡是她適合的土壤?即便找到了這麼一個地方,他願意冒失去她的風險嗎?


他又連忙趕路,再次前往魔法學院,請大法師指點他他上次因傲慢沒有問出口的問題—如何找到玫瑰合適的土壤。

大法師說:『她從哪裡來的,就該從哪裡尋找,她是你回憶的造物,也是你思想的結晶,因此不必向外尋求。』

男孩又著急又害怕的回到家中,現在他跟他那可憐的花朵一刻也無法分離了。
他日夜不分的手捧著她,眼睜睜看著她衰弱下去。

『天啊,我該怎麼辦才好...我無法想像自己失去這份快樂後的日子...』

就在他覺得自己就要落入無望的深淵的時候,他看著懷中玫瑰衰老的臉龐,突然頭一次,對她的命運興起真正的悲傷。
也就在此時他發現自己過去是多麼自私,居然為了留住她,讓她原遠離陽光和微風;而想守住她的願望讓他的心思日漸狹小,幾乎就和他看管她的地下室一樣陰暗。
或許正是這一切,他犯下的錯,加速了她的死亡。又或者即便沒有如此,也剝奪了本應屬於她短暫一生的美好。


他既懊悔又自責,或許還有些對她現在看來已成必然的命運誠實的悲痛。

他流下淚來,人生中第一次不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失去而無法克制地哭泣。

而就在此時,在他無暇注意的地方,他流下來的眼淚沖刷出不見底的深淵,然後很快地生長出飽含黑暗的土壤。
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玫瑰朝那掊土伸出了求救的雙手。
然後就像乾渴的人乍然逢了甘霖,她脫離男孩的臂膀,深深地把根扎入大地,汲取它神秘的滋養。

在這過程當中,她的容顏又逐漸煥發出光芒,枝葉洋溢出嬌嫩。

而她原本的渾身金燦也在一點一滴褪去,只剩花瓣的邊緣似乎還看得到一點殘留的痕跡,彷彿她現在已明白不需要倚靠張揚來確信自己的矜貴。
現在更多的是她通體展現出一種不可名狀、流動的神采,似乎並非顏色,而是千萬成色質量的情感,靈動閃爍在整個舒展開來的體態中,既袒露又蘊含神秘。男孩簡直想不出更多詞彙來形容。
沒有以前那麼完美,卻別有動人、生命力煥發的能量。


他帶著玫瑰去找大法師,為他的快樂重獲新生而感到喜悅。

大法師面帶微笑、慈愛地說:『我不想騙你,親愛的孩子,很快地你這朵可愛的小花又會再次走向凋零,將她的生命埋進大地。』

『喔,尊敬的法師,我明白這點,但現在這已不會令我感到傷悲,因為對於生命自然的過程我已了然於心,就如同日與月、山與大海,萬事萬物在規律中往復循環,化生不息,生與死看似相反,實是誰也離不開誰,我的快樂也是如此。』

『正是。』大法師點點頭:『你害怕感到悲傷,害怕所有可能讓你感到不快樂的情緒,你以為它們會扼殺你的快樂。

但那些黑暗乍看具有毀滅性,實際上它們為被強迫要永不止息的盛大切開了一個口,水分、養分因此得以停駐,你的快樂不再仰賴命運的施捨,而是有了深度,足以滋養她自身。
待她順從該有的腳步走入休眠,下一次春風又將再一次喚醒她的重生。』

男孩恭敬地聽從法師的教誨。
但他又想起一件不明白的事:『尊敬的法師,在我的快樂即將死去的時候,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件怪事,我好像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的感情。並非單純如以往只是對於我領受的種種運氣的回應,而是一種主動的能力,發自我的內心。』

『你從來沒有將專注力從自己的遭遇上移開。』法師說:『而就在你真正關心起你的小花的那一刻,你從一個命運的領受者,成了一個有能力去愛的人,並因為這份愛,自願地讓黑暗進入你的心中,分擔發生在你的小花身上一部份的苦難。
有什麼比讓一個人明白他是有能力去愛、去給予、去承擔,還要更能讓人真正明白他的快樂並非全然掌握在命運手中。
當你真正開始去愛,而不去抗拒愛可能帶來的磨難,你就自由了,從此你的快樂就有了自己的四季,自己的生命力,在你因受苦而豐盛到足以滋養她的內心生長。』

男孩聽到這裡,已全部明白了。
他起身告辭,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他卻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道:『尊敬的大法師,那麼若有人一輩子就是鍾愛金色的玫瑰呢?』
大法師頑皮的眨眨眼:『喔,美麗的東西誰不愛呢?不過把一朵花強行穿上金衣,關在最安全的地方,不准其他人接近她,也不准你自己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你不覺得那樣的快樂,有些殘暴嗎?況且...』

他們此時已走到大門,男孩走出門,轉身面對著法師:『你從來不好奇這可愛的小花是用你的什麼東西做的嗎?』

男孩這才發現自己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大法師神秘地笑了笑,緩緩開始關上門:『你出生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她是你出生時嚎啕大哭的那滴眼淚啊。』

門關上了,男孩看著這扇門,高聳佇立,莊嚴一如他初見。

他不禁哈哈大笑,手一摸上臉,卻驚訝的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早已長出鬍子了。

 

後記於04/21:

「不需要去尋找痛苦、尋找荊棘,但是當你發現它們時,要接受它們。讓它們在你透澈的看法下成為透明的,好讓你能夠看到在夜晚的兩側都是白天。然後夜晚就會變得越來越不黑暗。夜晚變成一個白天連接至另一個白天的橋樑。
它不是反對白天的,它反而是一種休息。新的一天可以由那種休息之中產生。夜晚變得像是子宮一樣,是有創造性的。黑暗是有創造性的,痛苦也是如此

如果你發現有一個人的內在非常的充實,你總是會發現他曾經受過許多的苦。如果一個人沒受過什麼苦,你將會發現他總是非常的膚淺。他會笑,但是他的笑不會有深度,他的笑不會來自於他的心。那將會像是一種粉飾的事情,頂多只是皮笑肉不笑而已。如果你注意聽那個笑聲,你會聽出那是非常膚淺的。那不是來自於他的本質,它不會有意義、深度。每當你看到一個能夠深深的笑的人,要記住他也曾深深的哭過──而歡笑會被眼淚充實。如果你沒有能力哭泣,你將沒有能力歡笑。

這就是透澈──如實的看待生命,別要求那些不可能的事。要求那些不可能的事,就是在要求只有白天而沒有夜晚、只有快樂而沒有不快樂,你是在為自己創造出無意義的悲慘。那將是無意義的,因為你正在要求那些不可能的事,而它們無法被實現。悲慘會產生是因為你的不聰明。不聰明不是生命的一部分;它是可以避免的。它是沒有必要的;它是沒有用的。所以有些受苦是無用的──如果那是你創造的。有些受苦是非常有意義的──如果那是生命給予你的。

你愛,當然也會有痛苦。如果你想要愛,你將必須受許多苦,如果你怕受苦,漸漸的你將會害怕愛。然後有一個點會來臨,你也許不會受苦了──你也許會有非常舒適與便利的人生──但是你將錯過所有美好的事情,因為所有美好的事情都透過愛而來……但是愛唯有在你也準備去受苦時才會來到。那就是一個人必須付出的代價。生命中沒有什麼是免費的;每件事都是必須付出代價的。而那樣是很好的,因為一旦每件事都是免費的,每件事都會變得沒有意義;沒有人會享受它。

使用這種透澈來深入問題,別試著去改變事情;只要試著去接受它們就好。要繼續去創造更多的透澈──那是唯一的改變,那是唯一的蛻變。要繼續乘著透澈與覺知的波浪往更高的地方而去。當你到了更高之處,你將會看到一個不同的世界。世界還是一樣,但是你現在清澈的眼睛帶給你一種不一樣的畫面,而漸漸的每件事情都會各歸其位。有一天一個人會了解到每件事都是它應該是的樣子。

那就是透澈的完美境界──每件事都是它應該是的樣子、不需要別的東西了,一切都是完美的。這個世界是個完美的世界。

在那一刻你的接受是全然的,而當接受是全然的時,所有的傷痛都被治癒了。一個人達到了佛陀般的平靜、耶穌般的天真、老子般的無上完美──雖平凡卻又是不平凡的。一個人會愛上相同的人生,然而它卻又是完全不同的人生……其中有一種不一樣的舞蹈。

所以要使用那種透澈,好嗎?享受它,歡欣於其中。」一奧修

我想他說的「黑夜」似乎也可理解為人跟人之間的道別。

 

後記於05/12:

「世界上最美的人,是曾遭失敗、曾受痛苦、曾有失落、曾與逆境搏鬥,但已找到出口的人。這些人細膩、懂得珍惜,瞭解生命,這些特質讓他們有同情心、溫柔、充滿愛,深深關懷他人。
美麗的人不是憑空出現的。」—Elizabeth Kubler-Ross

 

後記於05/18:「年輕的時代,我們嚮往世界。為了尋找快樂,我們奮力攀爬野心的山峰,但等到我們爬上峰頂,卻發現快樂原來不是在峰頂上,而是在下面的山谷裡」—榮格

 

後記於06/01:

「我認為凡是沒有建設性的痛苦,都不值得忍受

可是世間確實存在一種建設性的痛苦
面對成長的痛苦時,最需要學習的,是分辨無建設性和建設性的痛苦有何差別,但凡建設性的痛苦,就應該在忍耐中克服
我覺得把這兩種痛苦叫做『精神官能性痛苦』和『存在性痛苦』更為貼切。...

...治療一個人痛苦最好的方法,往往不是設法消除痛苦,而是應該與他一起承受。...隨著心靈的成長,我們會越來越能分擔別人的痛苦,然後會發生最不可思議的事—越願意承擔別人的痛苦,就能感受到更多歡樂。

自戀無所不在,但越能去除自我中心、自以為是的想法,就會發現自己不但越來越不懼怕死亡,也越來越勇於面對生命,也會變得更富於愛心。隨著我們把自我拋諸腦後,也會開始經驗一種從未經歷過的、深沉而持久的幸福感。

...

你需要自問:『我關心過這個人和他的問題嗎? 第一次發現他撒謊時,我有沒有直接找他對質? 還是因為難為情而一味放任,以致最終變得不可收拾?』」— 《心靈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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